從前姐姐每次受委屈，都不肯告訴他，只敢自己躲進房間里悶着哭。
怕他擔心，更怕自己軟弱後無法再保護他。
她以為他都不知道，可其實，他什麼都知道。
有時候，他站在門外，聽到裏面隱隱傳來的哭聲，心很痛。
但他沒有進去安慰，他怕她擔心，更怕她不肯在他面前哭。
現在，他終於可以當面告訴姐姐，你別哭。
所有的委屈和艱辛，他都知道。
後來，想對她說這句話的人，又多了一個。
那個比姐姐還要倔強，渾身是傷的女孩兒。
總是委屈又憤怒地望着他，明明不甘，明明不忿命運的不公，卻還是不聲不響，拚命努力地活下去。
每當那時，她也總是含着淚望着他，卻無論怎樣都不肯讓眼淚掉下來。
每次，他都是不耐煩的一句，你哭起來好醜。
其實，並不是因為她哭起來丑，相反，她亮晶晶的眼睛那樣好看，好看到讓他移不開眼。
只是因為他心有不忍，卻又心軟嘴硬。
他無法放任自己對除姐姐以外的其他女人這樣說話，只能用這種方式。
人生有太多事情，就是這樣地錯過。
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意，卻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如果再重來一次，他一定會像眼前這，溫柔地幫她擦擦眼角，溫柔地告訴她，不要哭……
可是人生，沒有那麼多的如果。
想着這些，被病痛折磨到麻木的心，竟然還會感覺到痛。
他的情緒沒有逃過費芷昔的眼睛。
他在想什麼，她怎麼能不清楚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，她感覺費一凡還是很虛弱，虛弱到彷彿要隨時再次昏迷過去一般。
眼淚越落越凶。
張了張口，不等她說話，費一凡轉頭對她一笑。
「老姐，我還沒死呢，你別哭了。」
雖然聲音微弱又沙啞，但語氣和從前如出一轍，彷彿還是那個調皮嘴欠，會在費芷昔身邊撒嬌的孩子。
費芷昔也被他逗得一笑，房間里其他人也被逗得輕笑起來。
或許是這樣輕鬆的氛圍，讓她也放鬆下來，方才因為錯覺產生的恐懼在微微消散。
能這樣說話，證明這臭小子已經恢復了不少，至少現在死不了。
鬆了口氣，語氣多了幾分平日里的強勢。
「臭小子，你把姐姐嚇死了，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多嚇人，姐姐差點以為……」
「差點以為……我死了嗎？」費一凡毫無所謂地接話。
「呸呸呸，別說不吉利的話！」顧不得名媛千金的教養，費芷昔一連呸了好幾聲。
「老姐，請注意你費家大小姐的形象。」費一凡皺起眉頭，不得不提醒她。
人群里發出幾聲悶笑。
是周圍的護士醫生。
見這兩人打趣兒，他們也是忍俊不禁。
更重要的是，自從四年前那次重傷後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這樣活潑生動的費少了。
費芷昔被笑得有些惱火，「臭小子，還不是你害的！要是你再敢這樣，老姐就……」
「就怎樣……」
不等費芷昔說完，費一凡追問道，琥珀色的眸子里，有連費芷昔都看不透的迷霧。
他問得那樣認真，又像是只是隨口一問。
費芷昔卻愣住，沒反應過來。
望着她愣愣的模樣，費一凡卻窮追不捨，又執着地問了一遍。
「老姐，如果……我真的死了，你會怎樣？」